32岁,劈砍荆棘,踽踽独行门内对话麻

麻园诗人的主唱苦果曾饶有兴致地说:“我们乐队就是在麻园组建、排练、演出和成长起来的,没有麻园可能就没有这支乐队。”麻园是昆明西北处的一片城中村,云南艺术学院在迁址之前就坐落这里,大量学习艺术的年轻人往来其中使这里曾经拥挤繁荣,但后来随着艺术学院的搬离,这里变得萧条。

如今,在圈子里麻园早已成为梳理昆明独立文化发展脉络时才会被提及的一个地名,但麻园诗人,十年间起起落落,依然在踽踽独行。

这是我第三次采访麻园诗人的主唱和词曲作者苦果,第一次采访是年,彼时麻园诗人刚刚签约树音乐,发行《母星》,意气风发,对未来充满热情和期待;第二次是年,那个时候乐队已经脱离了树音乐,在创作上苦果也找不到突破的点,他跟我说“英式民谣和电子现在比较流行,我们未来的作品可能会往这些方面靠……”像任何一个处在发展瓶颈期的乐队,苦果也显得迷茫和焦虑;而这一次采访他,我感受到更多的是日常的挫败感和他对自己的自我否定——32岁,背负更多日常生活中的压力与缠绕,苦果在其中劈砍荆棘,努力做出平衡。

-以下是聊天时间-

门内音乐对话麻园诗人苦果

//17年做完《而已而已》的时候你说接下来要做一张融合“英式民谣”和电子元素的新专辑,现在怎么样了,有按照当时的想法或者思路去执行吗?

在实际的创作过程里,我完全没有去想什么电子,什么英式民谣。创作之前预设的那点小心思到真正积累了动机、歌词,开始编曲之后就全部被抛在脑后了。我现在就觉得,我所谓的音乐创作就是那么一哼唧,然后用自己最大的本领给它配上乐器!

//你说“未来希望创作出超越《泸沽湖》、《深海之光》和《晚安》这样的好作品”,一直以来我觉得你是一个对自己能力比较怀疑,同时比较自卑的人,之前的这些受到欢迎的作品会不会成为你现在创作上悬在心头的重石?

我现在更自卑了,更对自己没自信。10年前才拿起吉他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天才,后来觉得不是天才但也是音乐家,天赋异禀。哎呀——现在觉得在音乐的世界里,自己就是个小小的工匠,手活还糙得很!做新的作品,有时候我也很矛盾,《泸沽湖》、《晚安》是很好,大家喜欢,旋律上口,直抒心意,可我自己却很喜欢《而已而已》的迷幻、零碎、晦涩、诗性和阴暗面。写新歌会想到下个作品要比《泸沽湖》更好听,更主流,传唱更广。没办法,因为《而已而已》那种自我的调调没人喜欢,我甚至看到虾米上有个评论是“这么难听的前奏,还又臭又长”——天啊,我都怀疑自己审美。但我会适可而止,一旦我觉得从主流稍微变成俗气,我就立马刹车!

//16年发行了《母星》,17年制作了两张EP,非常高产,但是18年你们却消失了。

年,我们实在写不出来东西。没有思考创作的事情,一直在赶场参加音乐节。但到了去年11月份左右,写歌的渴望忽然就回来了。有一次逛商场,听到别人的歌,脑子里立刻就有了一个自己的旋律,哼着哼着,甚至把主歌、副歌的桥段都完整地想了出来,我就知道——好了,可以开始写新歌了。

于是12月份我早早跟乐队说再有演出不接了,我说“我们不要变成一支跑场的乐队,做点长本事的事。”我开始整理之前手机里零碎创作的歌词、旋律动机,开始录音。从12月到今天4个月,全部时间都花在新专辑的创作上。本来现在的趋势是做一首歌发一首,但我还是怀念一整张专辑像一本小说一般被呈现出来的年代,所以宣发的要求是怎么样我不管,我要求10首歌都录完后再一起摆出来。现在已经预约了第一首单曲是3月5号上线!

//过往你们的作品一直把音乐情绪着落在个体和自我上,写自己的生活和身边的朋友,可以提前透露一下新专辑在讲些什么吗?

我跟你说,我把你上次跟我采访说过的很多话一直记在心里,时不时会去思考,其实也就是音乐的宽度和深度的问题。我以往的音乐情绪无非就是爱情的聚散离别,纷纷扰扰,加点自己的性格阴暗点……可能自己也写腻了,所以开始多想一些东西,这次专辑还是有情歌,但也有的歌会想得长,想得大一些,大到命运,大到想去问为什么,凭什么?但我写不深,就是随机的感触,我觉得我天生不是哲学家、思想家的料,我概括不了世事无常,沧桑变化,也不想好为人师,勇当精英,其实就是得过且过那种人,怂一点,悲叹一些!

//“有的歌会想得长,想得大一些,大到命运,大到想去问为什么,凭什么?”这种创作动机和意愿的改变是因为什么?

其实我觉得是我的年纪到这里了,30岁就是一个“惑”字。还有想去改变的愿望,解脱出心灵的自由。但是却有太多无力,渐渐地从热血变为失望、心冷和接受。就是这种矛盾,会让人不停地想,不停地在内心调整自己。

//乐队有什么变化?

我们换了鼓手,打得挺好。特别有幽默感,他绝对是个能做喜剧演员的人。另外经纪事务我自己处理,我没把这当回事,真诚对人,珍惜所托,拿回我们的酬劳就完了!

//这次巡演的主题是“我想要,不再放下”,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主题?

这次主题不好听,我明白,但这就是我前段时间想的,其实完整的应该是“这一生,我想要不再放下!”

//没有觉得不好听,只是这个主题之下似乎有很多想说而未说的话让人困惑,“这一生,我想要不再放下_______?”这个填空题你自己心里有具体的答案吗?还是这只是一股心气劲儿。

不再放下深爱的人——确切的答案是,家人、孩子、爱人。

//是觉得自己的肩上应该肩负更多的责任?

是啊。虽然家庭、责任的压力有时候的确让人很煎熬,会想为什么人要有责任心,为什么这世界上每个人承受的就是不一样。

//这些责任和你期待的自由矛盾吗?

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些责任和义务,如果是我想要做的事那它同时就是期望、希望,如果是不想做但是不得不做的事就只是责任。自由这个东西,它是没有绝对的,一定是在一种规则下的自由。

//这样认为的话,自己的心里会更坦然舒畅。

嗯。

//之前你感慨自己年纪不小了,未来需要更加努力,现在有什么确定的规划吗?

我自己的人生和我们对经营乐队的方式好像从来没啥严格的规划,说巡演就巡演,说录音就录音,不想录音就不录音——做行动派。

别人喜欢我们自然会喜欢,认可我们自然会认可——我有没有性格的闪光点,人格魅力,值不值得被期待,这些都不是我能说了算的。当然,我有时候也会想我不能一辈子天天为了几万块钱跑演出,也会想这张专辑要是不能让自己身价大涨我就转行去做生意了。但是这些也就是想想,我对音乐啊,无论做得怎么样,说真的,是有真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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